台球厅在半地下,装修陈旧,像上世纪遗留的产物,铺着红地毯的狭窄楼梯只容许一人通过,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霉味。地下的店面也不大,只有几张台球桌、一排沙发、一个冷饮柜,老板靠在墙边打电话,朝他们比了个手势,一小时五十。
“今天有点晚了,就打一局吧。”周为川随手挑了支球杆。
“好,那就一局定胜负。”岑樾解开两颗扣子,将袖子挽至小臂:“我来开球?”
他击球的姿势很有自己的特点,不完全标准,但不影响他打得漂亮。
一条细细的金项链从领口溜出来,没有吊坠,只在末端嵌着两颗小巧的珊瑚珠,浓郁的红。
岑樾不爱戴首饰,对金银珠宝一概不感兴趣,这条项链完全是他妈岑晓宁的风格。前天晚上,岑女士带着礼物大驾光临他的公寓,临走前直接把项链给他戴上了,后来他也忘了摘。
周为川则只松了袖扣,露出腕上那只手表。
两人分立于台球桌两侧,挺括的纯白和皱起的米白,低调的银灰和张扬的金,仿佛来自于正与邪两个阵营,但仔细看,又觉得正邪调换一下也未尝不可。
高手过招,旗鼓相当,没有谁能完全拿捏得了谁。
周为川第一次见到胜负欲满满的岑樾,眼睛简直亮得灼人。
这也激起了他的胜负欲,仿佛沉睡已久的某种东西忽然被唤醒,带来一种微妙的快感。
他不紧不慢地来到击球位置,俯身,后背下压,手肘、下巴、手架,几乎形成一条完美的直线,束在西裤里的衬衣稍有牵动,但依旧工整得体。忖度片刻后,他眯起眼,对准白球运杆,感受到岑樾目光的同时,刚完成发力的手腕附近似有电流打过,一阵酥麻。
两杆过后,他摘下手表,放在台沿。
是要认真比了。
第22章
晚上十点,老社区陷入一种安然的沉静。
刚步入初秋,冷饮店的高光时刻还未过去,门口竖着的牌子上写着“批发价,买五送一”。岑樾进去买了两瓶北冰洋,让老板帮忙起了瓶盖,插上吸管。
附近看不到长椅,他索性带周为川坐在了大爷下棋的石凳上,莫名有种反客为主的意思。
这边光线昏暗,刚好处于路灯照不拢的地方。大爷来下棋,都是自己带棋带灯的,现在时间晚了,便只余下昏暗的一角。
气氛微妙,看似没有人开口,实则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回味对方在球桌上的样子。
周为川盯紧目标球的样子像一只蛰伏的狮子,姿势很标准,每一杆都是谨慎抉择后的有力撞击。而岑樾素来张扬,从眼神到站位,都不掩饰其中的野心,并且他是野路子,有许多不那么规范的小动作。
他们打球的风格差很多,甚至是截然相反,就像他们的性格和生活方式。
“我刚才是不是应该提个赌注?比如谁赢了就要对方满足一个要求。”岑樾说。
“你想要什么?”周为川倒是很大方,他撇开吸管,对着瓶口喝了一口北冰洋&ash;&ash;他不爱用吸管。
“还是算了,”岑樾思索片刻,否决了自己,“已经赢了再改游戏规则,算犯规。”
刚才那局斯诺克,岑樾认为自己赢得并不意外。
周为川打得也不差,但他从念大学到现在,学了不少有的没的“技能”,应用场合无非是各种聚会和派对,在玩乐方面,他本就应该胜周为川一筹,没什么好骄傲的。
当然,他还是高兴的。
“周老师,我要怎么做才能追到你?”
方才他在球桌上毫不留情,赢得漂亮,现在突然软下来。眼睛还是亮,眼尾有个微微上挑的弧度,让他看起来有种很惹眼的聪明劲儿,但眼里没有那种锋利的胜负欲了,换成了满满的渴望,渴望周为川为他指明方向。
可惜周为川太知道他是什么人,不会被这之间的反差蛊惑,依旧保持原则:“这个问题直接问我,是不是也算犯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