付出爱哪有那么容易,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养一只猫,随随便便对一个人好。他没有强大稳定到这个地步,他也会动摇,也会改变主意,也需要一段足够空白的时间,来理清楚自己的心。
这通电话持续了很久。
周为川背靠集装箱,长腿屈着,肩背放松,将香烟滤嘴的部分捻在指腹间把玩。他想起岑樾平时很喜欢把自己的手当玩具,同时又讨厌香烟,如果他闻到指缝间浓重的烟味,不知道还愿不愿意牵着玩。
情绪平静下来以后,岑樾问他:“周为川,你戴我送给你的围巾了吗?”
他实话实说:“没有。”
围巾还在家里,他没带到新疆来。
“为什么不戴?”他听出岑樾的小脾气,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又回来了,“那是我用实习工资买的,不是花的家里的钱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忘了吗?你上次还说我们发的工作服太丑了,”他耐心道,“在这边要天天穿工作服,配不上你送的围巾。”
猫咪看起来娇纵,实际上很容易被人哄好:“好吧,那等你回北京,一定要戴。”
这一带地广人稀,空气质量好,晴朗的日子居多,头顶的云一直在流动,不时遮住太阳,导致光线忽明忽暗。周为川抬起头,倾斜的日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:“悦悦,我应该……很快就要回来了。”
打靶成功后,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完成,但相比这些日子的艰难,实在不值一提。
最多五天,这场硬仗就算打完了。
“周工。”
“嗯?”他愣了一下,已经很久没有听岑樾这样称呼自己了。
“辛苦了,你们做的‘眼睛’很厉害,我很开心……你愿意和我分享。”
他笑了。
在所有关于成功的祝词里,这是最让他感到熨帖的一句。
庆功宴结束已经接近傍晚,周为川和同事在附近的集市转了转,顺便醒醒酒。
同事想给儿子挑礼物,转了几个铺子,买了些小玩意,还看中一种香囊。缎面材质,绣有西域特色的图案,香气馥郁,说是用一种只生长在沙漠边缘的药草做的,有安神辟邪之功效。
“儿子在幼儿园睡午觉总做噩梦,买个回去试试,样子也好看,还能过家家用。”
见周为川也拿了一只,同事问道:“周工家里是儿子还是女儿?”
误会有点大,现在解释好像已经迟了,周为川忖度片刻,只说:“家里也有个小孩子,经常睡不好,偏方说不定管用。”
刚好,这次来试验场,他没捡到什么特别的石头,用这个充当礼物也不错。
岑樾睡觉时总爱往床边凑,不管多大的床,不管身边有没有人,都是一样。像养成了坏习惯的小孩,怎么也纠正不过来,他想兴许是睡不安稳的缘故。
同事没多想,以为他和自己情况一样,便忙着去跟老板讲价了。
结完账,他心情大好,又给妻子拨了通电话,汇报自己已经完成了挑礼物的重任。
周为川将香囊揣进外套内口袋,贴着体温。
终于结束一天的忙碌,回到住处洗漱完毕时,内地时间已经过了零点,他收到了岑樾发来的照片。
- 我现在在贵州,今天参加了一场婚礼,喝了白酒,学唱了歌谣,还赢了奖品。
- 后天回北京等你。
- 周为川,我特别想你。
他回复岑樾“早点睡,不要熬夜”,随后又点开那张照片。
南方四季常青的山林间,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。
良久,他收回目光,看向窗外。
目光所及之处,没有亮着的城市灯光,随着夜幕降临,风沙又起,光秃秃的行道树随风摆动,隔天早晨,路上必定会出现被刮下来的树枝。
和岑樾照片上的画面仿佛是两个世界。
书桌上,合上的工作站里夹着一张谱子,周为川伸手将它取出来,浏览了一遍昨晚他用铅笔勾画的标记,又将它折好,收进笔记本。